“爸、妈，快看！东东正在网上直播呢！”
去年5月下旬的某天傍晚，我正在准备晚饭，二女婿从餐桌旁一下子转过身，把手机屏幕往我和老伴面前一横：
“……我们信丰县脐橙糕，选用新鲜赣南脐橙为原料，营养丰富、老少皆宜，大家不要错过……”
一
“她不是在赣州扶贫吗？怎么跑电视上打广告去了？还弄了马尾辫、穿着红马甲？”老伴戴上眼镜疑惑地问。
“这叫直播带货，现在很流行！”
“什么意思？”
“江西电视台搞了一个《最美第一书记带货》栏目，请来8名女驻村第一书记，直播推介当地特产，帮农户卖扶贫产品。您的闺女也来了。对了，除了脐橙糕，还有板鸭、粉皮、茶油，好几十种呢！”
“这样打广告，有人买吗？”
“当然！您看这下边网友评论，多热闹，都在抢购！”
“这一下午能卖不少吧？”
“没错，都是当地生产的。因为疫情，东西不太好卖，农户收入也受影响。通过这种方式，能快速帮农户打开销路。”
“现在道道儿真比我们原来多多了，看来东东他们干了件好事！”
一边听着二女婿的“解读”，一边看着二女儿的“推销”，觉得屏幕里女儿，既陌生又亲切，既滑稽又可爱。
“每次问这丫头，她都说挺好的。离家五年多了，真挺让人担心的。”盯着屏幕那边试吃带货、有模有样的女儿，我心里一阵酸楚。一直想去看看她，但又怕年纪大了给她添乱。
8月8日，从北京回来探亲的大女儿，劝我和老伴，“爸、妈，咱们一起去看看东东吧！再不去，人家第二个任期结束该回来了，顺便去瑞金和于都转转。看看她给老区做了啥贡献，就当全家对她这几年工作的一次‘专项检查’！”
二
南昌到赣州，数百公里。在我们这一辈人的印象里，那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过去的。如今，大女儿说，高铁2个多小时就能到，我真的很吃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不禁感慨，速度之快、时间之快、发展之快。
一晃，五年多过去了。
五年前，我的二女儿孙蔚东，积极响应党中央脱贫攻坚的号召，从江西省发改委副处长的任上，被派到赣州市信丰县新田镇铜锣丘村，担任第一书记兼工作队长。别人告诉我，那个村子位置偏远、地处深山、特别的穷，都是客家人，当地方言话也很难懂，是江西的“十三五”贫困村。一去，至少三年。
说实话，一个从小在省城生活的女孩子，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农村吃不吃得了苦不说，能干啥呀？大女儿上大学就出远门了，二女儿的女儿在上高中需要家长陪伴，更何况家里除了我和老伴，还有94岁的亲家，她母亲有严重的心脏病，全靠这丫头照顾，二女婿在一家院校担任党委书记，平时顾不上家。这一去，担子都压在我身上，自私地讲，我不希望她去。但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我深知脱贫攻坚的意义，于是支持女儿去那里工作。同事们常调侃：老孙，你家有3个书记，要以身作则的。是啊，再担心，全家还是要支持她的这个决定。
从年到年，三年任期结束后，她却选择继续坚守、主动留任，开始了第二个任期。年她刚上任不久，我的老伴摔了一跤导致严重的脊椎骨折，在医院躺了百余天，我没有告诉她，独自一人承担起照顾的任务，我知道“忠孝难两全”。当听说她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这三年里，每次和她打电话，我都能感受到她说到村子里张家李家的时候，就像说起自己兄弟姐妹一样熟悉。一些村民的名字，听得多了，我都能叫得出来。每当别人遇到困难，她真是比谁都着急。
“他们信任我，也需要我。路虽然修好了，但产业扶贫的事还没完全搞定，我还需要点时间，让村民们有能力自我造血。”我想，这是东东的心愿，她想给当地的老百姓再多办点实事。
快六年了，她干得怎样？带着些许期待与好奇，还有一份挂念，我们抵达了赣州车站。
“东东呢？怎么没来？”老伴出站后，焦急地问。
“她们村最近正忙，没让她进城，太折腾。咱们直接过去，她在村口接咱们。”大女儿赶紧宽慰道。
三
从赣州城区到女儿扶贫的信丰县铜锣丘村，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余下的路途，我们转乘了汽车。这一路，我才体会到了女儿电话里常说的山大沟深、偏僻闭塞。
听女婿说，村子距离县城就有50里路程，村子里人口虽然不太多，但住的比较分散，16个村民小组分布在近30平方公里的山坡上，都在沟沟壑壑里，平时出行也不方便。
“爸、妈辛苦了！”车子停下，熟悉的声音，把在车中打盹的我叫醒了。
看着眼前的女儿，还真是有点不太适应。平时在南昌，女儿穿着高跟鞋，打扮得很时髦。今天穿的是运动鞋，脖子上还搭了条毛巾。鞋上虽沾了泥土，却也显得“接地气”了。打量一圈，比上次回去见的时候更黑了、更瘦了，也更干练了，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年轻时申纪兰的形象。
“闺女，你们村这条件还行啊！之前听你说到处都坑坑洼洼的，骑车串户还摔破了胳膊，懒得缝针，至今留下一个大疤痕。”我环顾了四周，开玩笑道。
“您是不知道，孙书记刚来的时候，到处都是坑，路也窄，只能过一辆平板车。老乡们进城都不方便，外边人也很少来，东西也卖不出去。”“这多亏孙书记过来，每家每户都通了路。还帮我们建了一座桥，50多米长呢。过去，村民过河都得蹚水，现在可好了。而且，还给我们修水渠、修水站。”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说道。看着他们和女儿站在一起，似乎跟一家人一样。
后来，听村里老支书说，二女儿这几年从省里争取支持资金多万，带动扶贫资金多万，重点搞民生项目、基础设施，前后建了70多个项目。村子过去二十几年的资金项目加起来，都没她这几年争取的资金多。
“好了，一会再聊。别老站着，先找地方休息会吧。”两个女儿都关心我和老伴，担心长途跋涉身体吃不消。
“没事，不累！这儿环境挺好，还没来过，坐车到村子上转转吧。”老伴比我还来了兴致。
“呦！这角色进入的真快，看来，真当成来扶贫检查的啦！”大女儿调侃道。
“是啊！得看看你这几年，到底干得怎么样？有没有给咱家争气。”
说着，一同坐车驶向了村子深处。
四
“哎？东东，你原来不是特别怕狗吗？”大女儿看着二女儿从农户家门口没拴链子的大狼狗旁淡定地走过，诧异地问道。
“啥？孙书记还怕狗？”旁边村干部笑了。“我们村不少人家里都养狗，当时看您挨家挨户地走，也没看出来怕狗啊？”
“那会也没办法呀，都是硬着头皮。”
“你们看，狗还冲咱们摇尾巴！”
“不瞒几位说，现在我们村子的狗，见了孙书记都不叫，还摇尾巴，都认识了。”
“就是，我们家的狗就是。孙书记有时候还没到我们家门口，我家狗都能听到，扑腾站起来，跑到大门口就去迎。”
16个村民小组、多农户、2多村民，其中建档立卡贫困户有34户91人，听着他们的介绍，想象这些抽象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具体的家庭和村民。要想一家一户摸清情况，要费很大功夫。之前光听女儿女婿说，每天忙着走访农户。现在看，这一家家住得这么分散，路上就要花不少时间。
“情况摸透了，才能赢得村民们的信任，才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你把村民当家人，人家才能给你掏心窝。”女儿自豪地说。
“孙书记为了加深和老乡们的联系，有时候搬到村民家里住。孙书记就曾经到我们村的贫困户陈功传家住过。”旁边村民说道。
“这个名字我记得，还有个叫黄为跃的，好像家里条件很艰苦，经常听我们二丫头提起来。”老伴补充道。
村民提到的这个陈功传，我印象很深刻。当时听女儿说，他妻子之前得了红斑狼疮，村民们一看都比较害怕，平时都躲着不敢接触。患者本人劳动能力也有限，心理负担很重。我和老伴都是医生出身，知道这个病不传染，也可以治。就告诉女儿，别怕，好好帮人家。
女儿也很尽心尽力，自己联系南昌医生远程会诊，而且为了打消村民顾虑，搬到他们家同吃同住。后来，患者的病情也有所好转，看到女儿和他们相安无事，村民们的担心也慢慢放下。为了改善他们的收入，女儿还帮她入股了光伏发电合作社和油茶基地，申请了生态护林员的公益岗位。
还有老伴提及的那个贫困户黄为跃。他自己患慢性病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妻子智力水平也有障碍，为此，女儿帮他申请了产业贷款和产业补贴，通过帮扶，黄为跃全家每年可分红多元，他们的儿子也很争气，考上了大学。贫困人家出个大学生不容易，为解决后顾之忧，女儿帮助申请了雨露计划补贴和助学贷款，孩子毕业后，在信丰工业园找到了工作，女儿经常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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