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有一个红色老区小村,风景秀丽无比,然而自打上世纪五十年代这个村子建立起来,就从来没有外人敢随意踏进,住在里面的人也走不出去。
曾有外地游客来江西,怀着好奇心理打听这个村子的事情,却从本地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中脸色大变。
“那村子建起来不久,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患同一种怪病,不仅口斜眼歪、手脚溃烂、浑身长满脓疮,还有些人双脚瘫痪。天天躺在路边哀号。那声音,听得人瘆得慌。”
游客面露怯意,又忍不住问道:“这村子就没有一个健康人吗?”
本地人摆摆手,叹了口气:“哪里有什么健康人,整个村子都是病人,而且一到夜里,每家每户闭门不出,就算白天在街上见了面,互相之间也离得很远。”
“为啥啊?”游客不解。那本地人听到后,眼神往四周瞟了瞟,凑近压低声音说道:“那些人得的是传染病!”
与世隔绝的村庄当地人说的这个村庄,名叫安背村,它远离县城,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周围荒无人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外界。
它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名字,安背康复村。正如那位当地人所说,住在这里的村民很特别,他们曾经或者正在患有同一种疾病——麻风病。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这种病曾令人瑟瑟发抖,一旦感染此病,轻者手脚皮肤溃烂萎缩,重者面部塌陷、五官扭曲,更可怕的是,此病还会通过呼吸道、破损的皮肤与黏膜等途径传染给其他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麻风病,相关部门为了给患者提供集中治疗,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安背村里。
那时候,受限于医疗条件的局限性,人们对于麻风病可谓是谈之色变,没有一个人敢踏进安背村,尤其是那些刚刚从大学苦读出来的年轻人。
那时候,江西省就属赣南地区麻风病是最多的,曾有官方做过统计,上世纪七十年代,赣南地区的病患就占了整个省的三分之二。
不少医学生毕业后在选择工作时,家里人总免不了说上几句;“干什么都行,只要别去医治麻风病。”这些家人的想法无可厚非,年纪轻轻的孩子,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为什么非得和麻风病患者打交道呢?
更何况,要治疗麻风病人,就得进入完全隔绝的村子,试想一下,谁家孩子会愿意和一个整日在隔离村工作的医者结婚?在这些人家看来,选择麻风病防治工作,就等于自断前程,并且做好终身嫁不了人娶不了妻的准备。
安背村的村民,终日饱受病痛折磨与别人异样的目光,很多进了村的病人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放弃了,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了。
是啊,谁会愿意付出青春的代价,与他们这群身处黑暗的病患为伍呢?如果谁不幸患上麻风病,意味着他的人生就此彻底毁灭。
与世隔绝的安背村,成为了健康人的禁地和生病者等死的地方,直到年深秋的一天,通往村里唯一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神秘的背影。
第一个进村的健康人刚刚从赣南卫生学校毕业的肖卿福得知自己被分配到于都县皮肤病防治所后,曾一度打过退堂鼓。因为全家人都不赞同他要从事的工作。
“你听说过谁家小年轻愿意去麻风村的?万一染了病怎么办?”家人一席话让肖卿福很为难,但考虑到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只能硬着头皮背着药箱走进防治所。
刚到所上没多久,他就遇到一位身有残疾的老大爷。看到大爷双手双脚缩成了鸡爪形状,肖卿福吃了一惊:“大爷,您是不是曾经得过麻风病?”
大爷点点头,答道:“是啊,小时候得过,后来治好了我的手脚就一直这个样子。”肖卿福将开给大爷的药放进他的衣兜,目睹着老人一步一步艰难离开,暗自下了进村的决定。
“你疯啦?麻风病治愈率有多低你不知道吗?”面对家人的不解,肖卿福没再争辩,挑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背着简单的行囊进了安背村。
刚进村不久,眼前的一切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街面上很难见到人在走动,只有大槐花树下坐着两个人,他们裸露的皮肤看上去已经溃烂有一定时间了,其中一人正擦拭着胳膊上的脓液,陡然见到肖卿福站在面前,二人顿时愣住了。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两人站起来围着肖卿福不停打转,见他健健康康没什么毛病,渐渐拉开了距离。二人捂住口鼻挥着手说道:“快走,离开这里!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人待的地方吗?”
肖卿福淡淡一笑:“我是医生,过来给你们看病的。”那两人满脸狐疑盯着肖卿福,直至他把箱子打开,露出满满一箱子医疗器械和药品时,二人才意识到,他们的救星真的来了。
“医生来了!我们有救了!”随着这两人四处欢呼,那些躲在家中的人们纷纷走了出来,用好奇地眼光盯着肖卿福。令人觉得有些心酸的是,这些人虽然很想和肖卿福讲话,但一直不敢靠太近。
“我们村里从来没有过健康人,医生,您是第一个!”村民们的热情让肖卿福感动,也让他觉得压力倍增。当天晚上,他跟着村民的指引来到一栋土坯房里,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肖医生,咱们村里拢共也没几间房子,这间是专门空出来给您住的。”
送走村民,肖卿福将药箱放在地上,看着大家给他提前铺好的床,对麻风病还不是特别了解的他害怕得不敢靠近,蹲在地上凑合了一夜。
整整一宿,肖卿福睡得很不踏实。他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挑战就接踵而至。
麻风病人也是人第二天天刚亮,肖卿福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两三个村民抬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脸哀求地盯着他。
“肖医生,你救救他。”其中一人说道:“他们全家除了他,其余人都病死了,如今他的脚……”肖卿福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一看,老人的腿肿得厉害,看样子得赶紧把腐肉挖掉才行。
他转头回屋里拿出口罩和手套,简单做了个防护,然后让村民将人抬了起来,给老人进行麻醉后,他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出去吧。”
几个村民站在院子里不肯离开,其中一人脸上带着也许怀疑:“你们说,这个医生这么年轻,能成事吗?”另外一人摇摇头说道:“没办法,他可是咱们唯一的指望了。”
几个小时后,门打开了。肖卿福神色匆匆地提着药箱对村民交代:“我已经把他的腐肉都清除干净了,现在老爷子在里面躺着休息,我得去所里取些消炎的针水,你们好好照看他。”
安背村距离防护所路程很远,一来一回需要大半天时间,等肖卿福气喘吁吁赶回来时,病人已经醒了。他给老人打了消炎的针水,又弄了些药让他服下。等忙完这些事,天已经黑了,他打开门准备打点水洗洗手,却发现屋外跪了一地人。
“肖医生,还以为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村民们无助的神情让肖卿福有些不知所措,他赶忙俯下身将村民一个个拉起来,“我就是去拿点针水,肯定要回来的。”
村民们见肖卿福没穿防护的衣服,赶忙一把推开他叫道:“你别过来,小心被我们传染了。”
看着这些如同惊弓之鸟的病人,肖卿福如鲠在喉,他哽咽着说道:“大家不要多想,患上麻风病不是你们的错,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普通的病人。”他坚定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不安的村民,继续说道:“放心吧,从此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大家。”
从那天起,村边这栋土坯房成了肖卿福的第二个家,他的出现,让这些深陷病痛的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时间长了,在大家心目中,肖医生慢慢成为了他们的家人。
自从肖卿福进了村,在他的极力协调下,县医院的医疗队也经常进村会诊。有些医生不是传染病专业出身,看到麻风病人难免露出紧张的表情,每每这种时刻,肖卿福总会在一旁,像介绍亲戚般,对会诊的医生讲述每一个患者的病情。
随着村民和肖卿福关系越来越紧密,他们慢慢发现平易近人的肖医生似乎不怎么受外界欢迎,年近四十了还未成家。每次大家凑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时,都忍不住长吁短叹,陷入深深的自我责备中。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最近怎么没见到肖医生?”这天下午,几个村民围坐在一起,想起不久前肖卿福和他们说要外出,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
大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肖卿福等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进村,身旁还多了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这是我妻子,前几天我们刚在镇上领了证。”他一边乐呵呵地发着喜糖,一边略带羞涩地看着妻子。
村里人得知肖医生结了婚,兴奋地四处奔走相告,大家把家里最上得了台面的菜纷纷送到肖卿福常住的土坯房门口,远远打量着他的新婚妻子。
“你别害怕,他们人都很好。”肖卿福见妻子脸色略有些紧张,赶忙安慰道。妻子刚想说话,突然被门外一声叫喊打断了。
“肖医生,你快去看看老钟,他闹着要自杀!”肖卿福放下筷子,提着药箱就跟着村民往老钟家赶,等进了门,发现他正瘫在地上,脖子处被勒出一道红印,肖卿福抬头一看,房梁上悬挂着一根麻绳。
见到肖卿福进来,老钟忙不迭爬起来就往里躲,“你别进来,肖医生,我这个病好不了了,让我死了算了。”老钟刚进村一年多,他的麻风病属于多菌型传染性,双腿不仅流脓流血,左脚还溃烂得十分严重。
肖卿福叹了口气,慢慢走近缩成一团的老钟,拿出棉布帮他擦拭着脚上的伤口,细心宽慰道:“你的病能治,相信我,过几天我就去省里面找医生。”多年来和麻风病人打交道,肖卿福清楚,医病先医心,只有帮助这些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振作起来,他们的病才会好得更快。
从老钟家出来,看着一桌子没动的菜,肖卿福对妻子露出了抱歉的笑容,“我还是把你送回镇上的家吧,要不忙起来的话,我顾不上你。”他已经38岁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他职业的女孩,本想以后好好过日子,可他实在是放不下安背村的这些人。
“我懂,你放心。”妻子温柔一笑,虽说她刚进村没多久,但已经看明白了,在这群与世隔绝的病人眼中,丈夫就是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们的保护神。
因为工作表现优异,肖卿福曾有三次机会可以调去市里工作,想到和村民培养的深厚感情,他最后选择放弃。年,肖卿福到了退休的年龄,他本来可以回镇上安享晚年,但看着安背村村民难舍难分的表情,他决定守在这里,与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病人的心愿为了让村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肖卿福向国家申报了专项资金,在安背村里建造了两栋崭新的康复楼,让大家告别了生活半个多世纪的土坯房,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更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肖卿福的出现,麻风病人得以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到年年底,全县麻风病患病率仅十万分之0.36,有效治疗率达百分之百。
肖卿福也因此先后荣获全国麻风战线最高荣誉“马海德奖”,“全省麻风病防治先进个人”等20多个荣誉称号。然而,沉甸甸的荣誉背后,肖卿福因为实现不了病人的心愿,变得整日忧心忡忡。
年进村的病人老朱,在麻风病的折磨下失去了一条腿和两只手,如今八十多岁的他,对故乡有很深的思念,即使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他还是想要回家看看。
“村里如今大变样了,人人住上了新房子,还开垦了土地修建了鱼塘。”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同时,肖卿福一直在想办法让那些心系故土的人,能够圆一个回家的梦。
年9月6日,在距离于都县城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村民老朱在肖卿福的帮助下,准备出村回老家看看。这是他进村以来第一次走出去,也是全村第一个往外走的人。
他的老家距离安背村并不远,一个小时车程就到达了。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切,老朱显得异常忐忑,他不知道村里人到底能不能接受一个曾经患过麻风病的人。
殊不知,为了让他这次回乡能够圆满完成,肖卿福背地里做了不少工作,他不仅说服了老朱还在世的家人,还向其他不知情的村民进行科普,劝说他们接受老朱的到访。
多年未与亲人相见,老朱站在村子门口局促不安,不料从里面走出来一堆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拄着拐杖亲切地叫着他“大哥”,其余人见到他时也是一脸温暖的笑容。
老朱在人群的簇拥下潸然落泪,这些人终归还是没有歧视他,想到此,老朱沧桑的面庞上布满了笑容,这是他患病五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在亲友的叮嘱声中,老朱踏上了返程的路。能够回家一趟,见见以前的家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一路上,他拉着肖卿福的手,感动得难以言表。“其实你可以不用回去的。”老朱笑着说道:“不,我得回去,那里有你。”
在肖卿福的努力下,越来越多已经恢复健康的村民得以重返故乡,心愿满足后,他们无一例外选择回到安背村,对于他们来说,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园。
那颗星陨落了年,肖卿福被确诊为癌症,听闻他患病后,社会各界纷纷献出爱心,然而,与病痛斗争整整一年后,年11月,肖卿福在病床上永远闭上了眼睛,那颗在安背村闪闪发亮的星,最后还是陨落了。
临逝世前,他专门把儿子叫到病房里,用艰难的语气交代着后事。他希望儿子把大家捐给他的善款成立一个公益基金,用来帮助那些身陷困境的医护人员们。
“我年轻的时候去安背村,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很艰难,希望这笔钱能够帮助那些治病救人的医生,让他们不再像我当年一样。”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把伞,肖卿福不仅为救治麻风病人奉献了终生,还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诠释了什么才是心怀大爱的医者。
向他致敬,伟大的肖卿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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